姓名(上)

一个我不知怎么概括的AU

本来是无cp,最后还是大哥/二哥了……

bug应该不少,我已经尽力胡诌了Q-Q

崇祯元年,一个傀儡暗卫有了一个名字。

这事要是被捅出去那就要翻了天了,掌管暗卫事宜的17世纪伟大科学家赵靖忠捏碎了手里的核桃,姓韩的那个保守派一直在盯着他,如果被保守派知道承诺保证听话可靠的傀儡暗卫居然有了独立的思想,他师父耗尽心血才在弹劾声中保留下来的暗卫司,肯定会被清的丁点不剩。

那个暗卫是谁,他得找出来。

 

那天晚上是真正的腥风血雨,滴到每个人和暗卫头发上的雨包着腥臭的红。

戊在踩着一层层异己的尸体冲上前去,他的刀出了缺口,斩杀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这是经过一代代的暗卫管事精密计算的,有着强大的理论支撑和实践基础,什么穴位能压抑人的恐惧,什么草药可以麻痹人的痛觉神经。到了他们戊字头这一批,所有的条件都是成熟的,他们是值得拉出去炫耀又不用担心出差错的一批,可以激发诗人无尽的赞叹与灵感,写下纯感性的作品。

总之就是在那个晚上,戊在把插进目标喉咙里的刀拔出来的那一刻,伟大的科学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暗卫单膝跪下来,对那具尸体说:“我是沈炼。”

跟着暗卫一同前往的一个普通官兵听到了那句话,他在给科学家赵靖忠的报告中说,那是个很低很颤的声音,但他听得很清楚,当他转头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所有的暗卫都保持着他们标准的结束姿势,不知道是哪一个。

“查过名册了,没有结果。前年那场灾变,”提及天启年间那场爆炸,赵靖忠身边的小太监微微变了脸色,“毁了老一批暗卫的名册,目前的名册上登记的都是最新的一批。没有这个名儿。”

“这倒省了咱们事,那场灾变后留下来的暗卫有多少?”

“十七人。”

这个数字让赵靖忠不免有些感慨,他还未掌权时他师父可是带着百十来号人,带上阵去可谓浩浩汤汤。里面的每一个人之前不是死囚就是最低等的渣滓,听说签了生死状即可获得新生,一个个腆着脸来抱他们腿只求给个机会。成了暗卫,不仅他们能改头换面被旁人畏惧地称一声大人,他们的家人也算鸡犬升天,每月吃补助。谁知道进了这队伍,生死都由不得人。

才几年时间,居然只剩了十七个。

作为一个心怀抱负的科学家,赵靖忠感到了焦虑。刚坐上龙椅没多久的小皇上哪里懂傀儡暗卫身上由智慧和想象力交织而成的光芒,只听那些保守派的几句话便对他们的存在价值产生了怀疑,连财政拨款都少了许多。还好去年的爆炸毁了老一批的名册,给了他们一个不向老资历暗卫家里提供救济的理由,能省一点钱是一点,现在他们得从牙缝里抠着用钱。

他肩上担子实在是重。

这可是艺术,冰冷又滚烫的艺术,艺术需要牺牲。

他必须得在这事被保守派知道之前找出那个人,把这个错误修正过来。

 

上午赵靖忠得到这个消息,下午他就只身一人带着那个小兵来到暗卫司,让张英支开闲杂人等,把所有的暗卫都召集在大堂,新一批和老一批分开,再让那十七个人排成三列,然后自己背着手煞有介事地围着那十七人走了两圈。

“我是沈炼。”赵靖忠说,投进一颗小石子。

十七个人安安静静的,沼泽一般吞噬了赵靖忠的石子。

张英呼哧呼哧地给他搬来了椅子,等他坐下,又呼哧呼哧地奉上茶。

赵靖忠吹着茶叶,让暗卫挨个说刚才那句话。

他并不期待仅凭声音就能把那个人揪出来,他是个科学家,知道人的记忆有多不靠谱多脆弱,他们技术的推进其实就是以记忆的脆弱为发力点。他想看的是内心的波动以及这种波动对外在表现的影响。

各色的声线一波接一波,他心事重重地喝着茶,眼睛在每一张脸上逡巡。这些脸一个个死气沉沉的,还没有他昨晚吃的烧鱼活泛。他努力把对烧鱼的怀念压下去,认真地投入工作。

十七个,没一个卡壳的。

心理素质都很好嘛。

赵靖忠侧头看小兵,那小兵估计是听哪个都像,急得汗都往下掉。

“你觉得是哪个?”赵靖忠很有耐心地问。

小兵支吾了半天,随手指了三四个。“我觉得是他们几个里头的。”

站在被点到的暗卫旁边的一个人突然皱起了眉。电光石火,但是被赵靖忠抓到了。

敏锐的观察力是一个科学家必备的素质。

那是个阴冷的青年,赵靖忠坐在阳光下面都能感受到从那里逼出的寒气,像爬满了青苔的石头。他讨厌青苔。

“戊在。”赵靖忠喊那人的号。

青年往外迈出一小步,行了个礼。这下赵靖忠看得更清楚,心里也更确定。

“你用的什么兵器?”

“回公公,雁翎刀和四刃弩。”

“这两样我都认得,”赵靖忠说,“哪一样需要用到戒指呢?”

十六人中有两个人把视线小心地投了过来,赵靖忠悄悄接住了它们。他在心里暗暗发笑,竟然不止一个么?

“你们所有人的吃穿用度皆是同一配给的,你们被去除了记忆和七情六欲,根本不会有需求。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有个戒指?”

“戒指还挺好看,什么做的?”赵靖忠现在一点不急,事情就要解决了,自然没什么急的。时间还早,等忙完这边还可以去叫他们烧尾鱼来吃。

青年沉默不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十六人中有一个高个子突然抽刀,刀刃从他左边站立的暗卫左肩切入,直深至腰际,血喷了那高个满脸。他未作停顿,转手用刀鞘击晕了右边站立的一个脸色发青的年轻人。

在赵靖忠下令按住他之前,那人已打晕了戊在,攻至赵靖忠的椅子。

世道不太平,科学家也得会功夫。

义父说的真对。

赵靖忠向后跃起,堪堪避开一击。他以一个还算优雅的姿势落到地面,看着那人在转瞬间被五十多位暗卫一拥而上死死按住,在心里向义父假惺惺道了句谢。

张英又呼哧呼哧地来添茶。

“怎么这么早就沉不住气了?”赵靖忠整整自己的衣袖。

“这是戊归,”张英很贴心地进行讲解,“我早就看他不老实了。”

赵靖忠打量着那个人,和张英说的不同,那是一张老实人的面孔,上面却缀着血。血从那下巴上滴下来,在阳光下看色泽醇厚。

“早晚他也会供出我来,不如拼一把。”那人说。

果然是老实人,连扯谎都扯不顺溜,你要是真拼,死的会只有一个?赵靖忠平时不觉得自己这么聪明,和这群老粗一比,自己简直聪明得天上有地下无,也难怪是他坐这个位置。

“这戒指本是你的,你怕被发现就送给了这位?谁知今天被我看出来了。”赵靖忠闲闲地抛出去一个长杆。

“是。”

那人还真的顺杆下。赵靖忠又要走神去想烧鱼了。

“你是归字,他是在字,按千字文编的号,你俩挨得还挺近,”赵靖忠啜一口茶,“我可没说这次只要揪一个出来。”

从头到尾,这个编号为戊归的老实人都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现在也是。他只是垂了垂眼,然后哑着嗓子说:“再揪下去,怕是没有人了。”

阳光这么好,赵靖忠却浑身一凛。也许是茶不够热,他把茶盅交给一旁躬着的张英。

这个人是真的想到了他不敢杀太多,还是无路可走时的负隅顽抗?

赵靖忠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自己,什么都不懂,却因本能驱使而极为机敏。

老实人是天然的狡猾。

赵靖忠望着大堂里的暗卫们,他们一个个僵尸一样隐在阳光熹微的地方。他们中到底有多少老实人,他猜不到。

那种把握不住的焦虑从他的脚底板爬上来,把长长的舌头伸入他的耳朵。

“你认为呢?他们是你带的。”赵靖忠转头看向佝偻着端茶的张英。

“小的觉得,杀一个儆猴就够了,”张英圆圆的脸上被晒出了汗,“只要他们知道自己心思要藏好,是真的傀儡还是假的傀儡又有什么分别呢?”

赵靖忠攥紧了自己的袖子,他要的是真正的胜利,不是这种心照不宣的掩饰。他是个科学家,也许他现在有政治家的苗头,那也是为了他的科学研究之路。他几乎要被焦虑拆吃入腹,脸上却还是努力绷住。

“再说,”张英把嘴巴递到赵靖忠耳朵边上,“以后咱们慢慢找原因也不迟,服药间隔减少、药量加大,都行。那是以后的事,得先稳住这一刻。”

张英说完,又回归到自己的位置,脸上堆起唯唯诺诺的笑容。

赵靖忠赞许地看着这个小官吏,老实人的狡猾用来保命,这种人的狡猾用来保权。

也许他该改行成为一个社会学家,这比他现在研究的方向有趣的多。

他走到戊归面前蹲下,长袍触了地就化身为蛇,一路朝血而去。他不在乎自己衣服沾了血,声音轻快地说:“你杀了一个,打晕了两个。是算到了我即使看出那两个是你兄弟也不会杀么?”

“不敢。”

“你哪里不敢了?我看你可胆大得很。”

那人不说话了。看来是真的口拙,这让赵靖忠又怀疑起他刚才突然的聪明来。

也罢,这感情之事,还是难懂。

赵靖忠站起来向外走去,他袍子下摆的红随着他的步子在衣服褶皱里忽明忽灭。他走到门口,对身后的张英说:“杀了后尸体就地处理,别走漏了风声。”

张英应了,背都要弯成直角。

赵靖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踏实地期待一下烧鱼,他生活枯燥,也就这点乐趣。

  

 

沈炼成为戊在后一直没做过梦,后来他从生死边缘取回了自己名字,便常常做梦了。

他梦里有风雨,有兄弟,还有个姑娘。那姑娘的脸和名字他都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签字画押时一再询问,这钱真的会给她么?

那姑娘是谁都不再重要,她是个符号,是他现有生活意义的注脚。他的大哥也有这么一个注脚,是年迈的母亲。

戊在是在一次艰巨的任务中被剧痛打回到沈炼这个躯壳里来的。没了药物的麻痹作用,他几乎抗不过去,他躺在泥水里模模糊糊地想,起码我死前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但他没有死,一个叫卢剑星的把他从泥水里捞了出来,同时被捞起的还有靳一川。

那次任务耗时太久,补充药物的随行小吏又被杀光,他们三个竟然因此获得了自己的过去。

他们三个约定了互相隐瞒,然后回到原来的地方。沈炼和卢剑星是因为心有挂碍,不能轻易离去,但靳一川是为了什么,另外两个不明白。

“一个人没有三个人好,”靳一川是这么说的,“我也无处去,你们带上我好不好?”

他们无法拒绝。

 

在沈炼这回的梦里,卢剑星坐他边上用草叶编一个环。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坐的这块地方却无人经过。

“大哥,你在编什么?”

“我娘病了,需要这个。”

“那我帮你。”

“不用,你歇着。”

沈炼百无聊赖地坐在那看那个翠绿的指环渐渐成型,笑道:“居然和我的戒指差不多大小。”

卢剑星和缓地笑开,对他说:“你还记得我的名么?”

“记得,卢剑星。”

“对。再说一遍。”

“卢剑星。”

“再说。”

 

沈炼在昏暗的屋子里惊醒,他身侧躺着一排暗卫,他们熟睡的脸在月光下竟不似人的颜色。他从床上爬起,一个一个看过去,又一个一个数回来。

他赤着脚踩在矩形的光斑中间,那个名字在他口中,最后还是被恐惧按回了肠胃。

卢剑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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