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结
非常非常非常短的小段子
卢剑星抬起手腕看表，还差十分钟。
厨房里的人都在忙碌，一个小个子把一大桶泡得倒胃口的鸡肉从流理台上搬下来，整个人像跷跷板一样左右歪斜。卢剑星抬手帮了他一把，小个子看都不看，带着油腻的桶和油腻的工作服去了房间另一头，那里的锅上蹿着火。
“快。”小个子拿勺敲打厨师的后背。
这几个厨师是越南来的，却在缅甸做中国菜。
“做的不对，摆盘都不讲究，”卢剑星瞧了眼身边走过的侍应手里的托盘，“仰光有一家味儿正，想不想吃？。”
他把头转向倚在门边看手机的沈炼，沈炼抬起头，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笑笑说：“下次。”
“说了好几回下次，我做个主，一会儿事完了就去。”
“那我对一川说一声。”
“玩他肯定乐意，”卢剑星带了长辈的口吻，“一川还是个小孩儿。”说了还不忘评价一下沈炼：“不过比你省心。”
沈炼在心里想了几个反驳的词，但都不适用，一摆出来就能被卢剑星拿事实逐一驳回。
他确实没靳一川省心，话不多，惹的事倒不少。他也反省过，但始终搞不明白自己问题在哪，他问过卢剑星，卢剑星回他“有什么好改的？这点事儿我还扛不起吗”。
玩笑话，沈炼心里却一个趔趄。
他又低下头去看手机，屏幕上一行game over，他退出游戏，拇指在屏幕上空划，小心地避开所有app。
“又瞎琢磨什么。”
卢剑星伸手帮沈炼整理领结，上半截身子往后扯出段距离端详，嘴上说：“兄弟，活这么较真太累。”
收了空盘子的侍应从俩人中间挤过来，沈炼的领结又被碰歪了。
俩人都笑起来，摆摆手随它去。
还八分钟，一会儿杀起来，领结是次要的。
沈炼和靳一川差不多，天天都空虚得很，卢剑星家里有病人，背着压力，每天只有一点子时间可以拿来想想自己的事，反而想得开。卢剑星说得对，沈炼总是瞎琢磨，琢磨了又个没办法，徒留挣扎。所以卢剑星偶尔会带带沈炼，去找点事做，靳一川来了后卢剑星就让沈炼带靳一川，给他俩找点事做。这些小年轻不把脑子里那些弯弯绕发泄出去会对社会有害。
沈炼明白卢剑星用意，他每天叫上靳一川打靶或者跑步，要不就是窝在家里看录像带，靳一川去找丁修的时候，沈炼就自己学缅甸话。
可回家的念头盘亘不去，他心里烦，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横冲直撞。
后来他想到了一个法子，写日记。
他从还没认识周妙彤还没杀人还没逃来缅甸的时候写起，写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现在。他一翻自己日记本，四分之三是卢剑星。
沈炼抽了半包烟，又翻了一遍，四舍五入算下来就是四分之三。
“二哥你这领结怎么立着？”
靳一川在洗手间和丁修通了电话，郁郁地走到拐角，一拐过来见到卢沈二人就笑开了。
“系得松，这人挤人的，一撞就别着了。”卢剑星替沈炼说，又过来帮他兄弟整理。
这确实挤，卢剑星身上的热度被推撞着嵌进了沈炼的半边身体。沈炼抬着下巴，目光小心地移下去看卢剑星的专注的脸。他大哥把黑色的糖果一般的领结拆解开，翻起他的领子，将黑色的带子缠绕进去。
“早知道都买现成的，像一川那种，人家给打好了，往脖子里一套就完。”
卢剑星说话的工夫，领结就打好了。
两边平展的一颗糖。
“大哥你还会打领结啊。”一川凑过来瞧，“教我。”
“以后教，阿炼你学不学？”卢剑星问正压着下巴看领结的沈炼，沈炼又是一副刚回过神的表情，哦了一声说好。
杀了魏忠贤后，他们要去仰光，还要打领结。
沈炼忍不住要微笑。
他将围裙紧了紧，手枪压进托盘下，站到卢剑星身后。
走廊尽头走出赵靖忠的人，大概是刚喝了酒，脸上有点红，他朝厨房里的三人点点头。
“开工咯，兄弟。”卢剑星把手伸到背后，一川和沈炼都和他握手。这算他们联手工作前的一个小仪式。
沈炼收回手，头脑也清空。没有日记，没有卢剑星送的缅甸语入门手册，没有领结，只有目标。
时辰到了。
end
